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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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馮瞿眸含冰霜,面帶殺氣,每個字都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,一字一頓:“你-還-陪-睡?”

顧茗只覺得身上涼颼颼的,瞬間就從半空中落到了實處,認清楚了殘酷的現實,梗著脖子說:“對啊,陪睡!”在馮瞿勃然變色之時,強調:“陪少帥睡!”

馮瞿:“……”沒良心的丫頭,不能一口氣說完啊?

他兩條眉毛幾乎要擰在了一起,不高興都寫在臉上,聲音也是含冰夾雪:“你說的……可是真的?”

顧茗又氣急敗壞起來:“假的!假的!”她抱住了馮瞿勁瘦的腰肢使勁往後退。

彼時兩人正在臥房裏,身後幾步開外就是大床。

馮瞿面色鐵青,冷眼看著她,也不使力與之抗衡,似乎是想看看她要做什麽,不防被推著接連後退了好幾步,跌倒在身後的大床上。

顧茗頂著他幾欲殺人的眼光,硬著頭皮坐到了他身上,低頭吭哧吭哧解他的皮帶,語氣鏗鏘,大有慷慨之義,但嘴裏的話卻全然不是那麽一回事:“解不開!”

馮少帥腰間的皮帶上還別著槍套,裏面裝著一只新的勃朗寧,容城軍政府不缺錢,未來的接班人武器裝備不會差。

原本硝煙欲起,沒想到幾句話就滾到了床上去,他說:“不是你說要陪睡的嗎?”肚裏的火氣已經轉小,還在計較著她與公西淵的關系。

顧茗整個人趴到了他身上,臉蛋在他脖子旁邊蹭蹭,愛嬌的抱怨:“解不開就算了。”她打個哈欠,從他身上滑下來,偎依在他臂彎,旁若無人的閉上眼睛睡了。

“困死了。”她小聲嘟囔。

馮瞿身邊緊靠著個溫香軟玉的人兒,他很是詫異——不是方才還要吵起來嗎?情形轉換之快,他竟然有點反應不過來。

片刻之後,他推推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的丫頭,暗自磨牙:“餵,你跟公西淵是什麽關系?”

她閉著眼睛睡的泰然。

馮瞿不相信她能如此迅速入睡,繼續推:“快說,你跟公西淵是怎麽回事?”

明明擺開了審訊的架勢,沒想到跌進松軟的大床,說話的口氣就不由自主溫和了起來。

馮瞿心想,真應該把這丫頭拉到軍政府的監牢裏去,讓她見識見識他審訊政治犯的狠辣手段,相信她有多少小心思都不敢藏著掖著,老實交待了。

“老板跟雇工啊。”她翻個身,留給他一個後背,嬌聲嬌氣的抱怨:“你有完沒完啊?堂堂少帥疑神疑鬼!”

馮瞿攬著她纖細的腰肢,湊近她耳朵邊壓低了聲音,繼續問:“那今天為何一起去吃飯?”口氣跟剛開始含酸帶醋恨不得給她一槍已經有了天壤之別。

“你跟陸軍總長不吃飯啊?”

馮瞿噎住了。

他每次陪同馮大帥前往北平中央政府,都要想盡辦法請陸軍總長黃光耀吃飯,且次次送禮。

顧茗轉過身,眼睛亮晶晶的,哪有一點睡意:“少帥跟陸軍總長是上下級的關系,我跟公西也是上下級的關系,一起出去吃飯,兩者之間有何區別?”

馮瞿竟然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,似乎自己發火也的確有些莫名其妙。

他年紀輕輕手握權柄,在容城是說一不二的人物,令出如山,少有人敢違逆質疑他的決定,沒想到被顧茗幾句話就抓住了他的錯處。

況且小丫頭還是他的姨太太,面子上也過不去啊。

他惱了:“能一樣嗎?公西淵是男人你是女人!”

顧茗蹭的坐了起來,滿腹委屈控訴:“尹小姐跟周大公子吃飯,就是光明坦蕩,我跟公西先生出門就是齷齪下流,亂搞男女關系;誰人不知周大公子癡戀尹小姐,兩人瓜田李下,還是來往密切,少帥毫不懷疑;我跟公西先生初初相識,還是上司與下屬,誰人不知公西先生君子之風,怎麽就有問題了?”

她大哭起來:“難道就是因為我出身比不上尹小姐,又是小老婆,就天生品德敗壞,水性楊花,見到男人就勾搭,自輕自賤?少帥既然覺得我上不得臺面,不如一拍兩散,各奔東西的好!省得回回質問我,也惹您生氣呢!”

馮瞿一句話,沒想到招來她暴風疾雨一通反駁,且句句在理,反讓他覺得自己小肚雞腸,真有些無理取鬧了。

尹真珠身為容城名媛,愛慕的男人不少,馮瞿卻從來不曾懷疑過她,有種說不出的篤定,連同她身邊的愛慕者周思益也能容忍,且並無不妥。

顧茗自從來到他身邊,對他處處小心逢迎討好,表白的話說過一籮筐,他一度相信她的癡心,只要他在容城大部分時間兩人都在一張床上並頭而臥,反而她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讓他怒不可遏,疑心她在外有了不軌舉動。

凡事就怕對比。

馮瞿忽然一笑,好像全都想通了:“乖,別哭了!都是我胡思亂想,怎麽會覺得你水性楊花呢?”

顧茗淚眼朦朧:“你相信我了?”

“信!怎麽不信?!”他再三保證,坐起來把人攬進懷裏哄了幾句,替她拭淚,又哄她睡覺。回到書房關上房門就吩咐唐平:“派人去徹查姨太太,不要放過任何蛛絲螞跡。”

唐平有些懵:“少帥,姨太太……以前不是查過嗎?”

她又捅什麽婁子了?或者認識了哪個男人?

兩人在一起的第二天,馮瞿起床之後就派人查過了,顧寶彬不受寵的大女兒,原配病逝留下的遺珠,家裏多餘的人,送出去完全不心疼。

當時他還心存憐惜。

馮瞿面上看不出什麽,唇邊忽而帶出一抹說不出的笑意:“唐平,一個哭著喊著離不開你的女人,會時不時把離開掛在嘴邊嗎?”

這丫頭已經提過不止一次各奔東西了。

第一次提他當自保,可是次數多了就忍不住讓他多想——如果真的深愛他,難道不是哭著喊著槍頂到腦袋上死也不願意放手嗎?

大齡光棍男青年唐平被他給問住了:“少帥,這是……在使小性子?”

聽說女人使起小性子完全不講道理,唐平只有耳聞不曾親見,純然猜測。

馮瞿頭一回拿出在戰場上對敵的縝密認真分析一個女人:“表面上看是在使小性子,可是細品卻又不是那麽回事。前面送走的兩位姨太太進門之後,都安於現狀,過起了安逸的日子,衣服首飾置辦個不停,打扮的像個蝴蝶,恨不得我日日宿在她房裏,都好像一輩子要紮根在我身邊,完全沒有挪窩的打算。過段時間不去就想盡了法子要見我,可是阿茗呢?”

——他來則歡天喜地,去則安之若素,從來不追查他的行蹤,也不曾鴻雁傳情,離開數月兩人之間毫無聯系,如果不是林媽從旁描補,他都想不出她牽腸掛肚的樣子。

唐平不敢回答,怕一字不慎說錯了話。

少帥的神色太過難看,有點像戰場失利,憤怒無處發洩的模樣。

即使唐平不說,馮瞿也能想得到。

顧茗表面上天真純良,溫馴乖巧,可是骨子裏卻倔強的嚇人。

她進門之後,早出晚歸,刻苦讀書,眼瞧著快要畢業就開始聯系工作,為了讓他同意,不惜一哭二鬧,想盡了法子不達目的不罷休。

馮瞿忽然有一種錯覺,她隨時能夠從小公館走出去自立。

——她的所有努力,似乎都是在為有一天離開而做準備。

他終於想明白這種怪異的感覺從哪裏來了。

別的女人恨不得把一生一世都綁在他身上,可是哭著喊著離不開他的顧茗卻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。

兩個人的臥房裏,梳妝臺上寥寥兩瓶抹臉油,一把梳子,抽屜裏的頭花也是最普通的,首飾匣子裏也是半空,反倒是桌上放著她的課本跟筆記,那才是她最常留戀的東西。

衣櫃裏他的衣服占了一半,他命人做的那些華貴的旗袍她很少上身,她常穿的除了校服之外,就是自己買的幾件素雅的旗袍,與容城軍政高官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帶出門的姨太太相比,甚至算是寒酸。

她常用的東西一個皮箱就能裝得下,隨時能夠拎著離開。

再多的甜言蜜語都不能掩藏事實,語言僅能矯飾一時,卻不能隱藏一世。

馮瞿恍然大悟:“她是真的想要離開?”

唐平駭然:“怎麽會?”前面兩位姨太太走的時候都是萬分不情願的,哭哭啼啼,無奈郎心似鐵,誰也改變不了馮瞿的決定。

顧姨太就更別說了,年紀小又單純,都沒出門討過生活,離開少帥府又回不了顧公館,能有好日子過?

“少帥想多了,顧姨太又不傻,離開少帥她吃住都成問題。”

馮瞿被她哄的昏了頭都好糊弄,一旦清醒過來,用心分析,就覺得她不是毫無破綻。縱然內心萬分不願,也不得不承認:“真是只小狐貍啊!”

哄的他都差點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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